九九&归咎

【一】

在丛林中用火有诸多顾忌，但好在卢瀚文化形不久，之前他还是幼崽的时候有准备一套烹饪装备，现在灰尘没落多厚也能用。

黄少天在树洞里扒拉了一会儿就找到了打火石，到开阔地带刨坑点火去了。

喻文州虽然得闲，但卢瀚文幼年期能化形做人，杀伤力较之黄少天和喻文州的兽化状态显著下降，无奈之下，他只得把叶修托付给卢瀚文照顾。

巧的是叶修也格外喜欢卢瀚文。

毕竟是他在这个世界第一次见到人形，难免有些亲近。

这会儿叶修窝在卢瀚文怀里和少年一块儿捻棉花的籽儿——蓝雨加紧要给他做棉布，离暖春初夏还有段时日，叶修穿的单薄又受不住兽皮的粗糙，喻文州怕他感冒。

但是叶修那么小一个孩子能干什么活呀？不过装模作样拿着一团团棉花在空中丢着玩全当下雪，时不时还捡两个棉花偷偷摸摸丢到认真干活的卢瀚文脑袋上面。

卢瀚文好歹是能化形的兽人了，就算是幼年期，逮着这么个小幼崽的恶作剧还不容易么，每每叶修还没得逞小豹子就反手把幼崽捞怀里搓脸蛋了。

小豹子手里还有棉花呢，蹭在叶修脸上有点痒痒又有点呛人，叶修被逗得咯咯直笑，慌忙揉了揉鼻子，没忍住：“啊——切！”

棉花都被吹飞在空中，真跟下雪一样。

被破坏了劳动成果的小豹子叹了口气，看着怀里自知做了错事撒腿要往喻文州那跑去避难的小幼崽，活泼好动的小豹子到不气，反而玩开心了起了孩子心性，一把把小孩抓回了怀里挠起了痒痒。

叶修笑个不停，气都有点喘不过来。

一旁看着的喻文州无奈地叹了口气听到黄少天在那边嘱咐吃饭了，给两个小家伙喊了停，把叶修提溜到背上放好，从树上滑到了篝火附近。

黄少天刚刚把角羊处理好内脏，用香料处理过的羊肉被串在木棍上，木棍则架在篝火之上，烤得羊肉表层金黄，散发出阵阵肉香。

负责烹调的郑轩叼着自己晚餐的野菜慢慢啃着，还是不怎么放弃地试图说服黄少天幼崽有食草性的可能性。

黄少天本来是坚持叶修是和自己一样的肉食性血脉，可是他甩着甩着尾巴烤肉吧，也不由自主被郑轩洗脑的开始思考该不该给叶修吃肉，扭头打算问问喻文州的意思——

叶修已经一手肉串一手野菜吃上了。

郑轩沉默了一会儿，黄少天表情也有点复杂。

郑轩把篝火里烤好的另外两块野菜用木棍挑出来，撒好调料，放在一种比较宽大厚实的叶片上递给了小幼崽。

大概是……雌性幼崽比较特殊……或者说，比较好养？

——在一个草食性和肉食性的世界，是不会有兽人知道还有一种叫人类的生物是杂食动物。

 

【二】

这个世界的角羊和叶修以前吃过的羊肉不大一样，大概是因为处于这么个弱肉强食的世界运动量比较大，肌肉比较结实，不仅比较嫩还很有弹性，吃起来带着点不算浓的甜味儿。

叶修试着啃了两口喻文州给他裁好的肉片，吃上瘾儿了，干脆挑了两口比较大的肉，哪想他的牙口完全咬不烂，用手抓着树叶抱着肉的一侧费老劲儿扯拽半天，还是没动静。

黄少天在一边看小孩和手上的肉块纠结不厚道得笑的直在地上打滚。

喻文州也是失笑，专门捡了角羊身上最嫩的那块儿肉，把小孩手里的肉块也拿石刀切成了薄片，放到了小孩眼前的树叶上盛好：“别咬了，到时候会牙疼，吃这些薄的。”

叶修更纳闷了，咬着肉块使劲扯——还是没咬烂。

小孩儿叼着肉累得整个人都郁闷了，扭头看看等不及烤肉直接抱着生肉就啃的卢瀚文，更郁闷了。

那个不是野兽的哥哥也是人啊……是因为长大了才变得那么厉害么？

小家伙郁闷。

长大好重要，什么时候才能真正长大啊。

——虽然说事实好像不关年龄什么事……主要在种族问题上来着。

 

【三】

叶修放下手里的树叶，改为去拿喻文州给他准备的那片树叶上的肉片。

喻文州则起身去篝火一侧拿了一簇叶子，叶修抬眼看看，瞅着是一簇棕色的叶子，叶片很厚内里的汁液较为粘稠呈米白色，喻文州把那汁液抹在郑轩递过来的肉片上面才递给叶修。

叶修好奇地嗷呜一口啃了下去。

汁液有点像酱油，混着肉里本来就有的那股甜味，像糖醋里脊，吃的小孩儿都来不及擦嘴旁边的一圈儿油。

喻文州在旁边看着好笑，怕小孩呛到，递了几个妙可果过去——这果子汁水多，喝着像牛奶，解渴。

郑轩手里抓着一把绿色的野菜，烤熟了刚刚好，递给喻文州帮忙加料。

小孩吃肉有点腻歪了，瞅着绿色的野菜没来得及晾冷，上嘴就拿了喻文州的啃——然后就被烫到了。

叶修扁着嘴不满喻文州把他吃的全收走了，喻文州更无奈，把小孩圈怀里好生劝着：“乖，东西要放凉了才能吃，别急啊。”

小孩一觉着烫就把果子提溜过来喝了两口，到没被烫太狠，一会儿就不疼了，但反倒把另外几位吓得够呛，生怕叶修又瞎闹腾烫着了，喻文州把野菜和肉片放一边晾着，用果子打发小孩等会儿。

好不容易温度好了，叶修抱着刚啃了两口，喻文州拿尾巴碰了碰小孩的肚子，叹了口气又把小孩提溜到了背上：“不能吃了，再吃下去该撑了。”

黄少天惊讶，绕着叶修打转：“还没当初小卢饭量一半呢，这就吃饱了？”

卢瀚文也慌忙点头——他见不得叶修委屈巴巴的扁嘴姿态，一副傻哥哥的样儿：“是啊，族长你让他再吃点呗。”

喻文州头更疼，小孩今天一下午被这两个食量大的猫科动物不知节制地塞了不少果子当零食，胃里早就饱了，更别提这孩子饭量还小，再吃下去真该睡不好。

“好了，别闹，我先带他回去睡觉，你们收拾收拾把火灭了。”

叶修是个听话的，但是天色刚暗下去就要睡觉也有点把小孩弄蒙了：“那么早就睡觉呀？”

“天色已经暗了哦。”喻文州伸出蛇芯子舔了舔小孩的脸蛋，哄他往天际看过去。

这个世界的太阳很大，在落日的时候更是占去了半个天空，橘红色光辉已经有点暗沉，闪耀在草原的地平线之上，三三两两的羚马和角羊群还在落日的余晖下游荡，暗色的影子像是磅礴画卷上的剪影。

“……好漂亮。”叶修眨了眨眼睛，看着地平线上的落日。

“是啊。”喻文州笑了笑，顺着树干爬上了顶端，示意小孩看向天色暗淡后隐隐约约缀在落日之后的星辰，“不想睡的话，看看星星怎么样？你看那颗最亮的星星，那是大陆的守护星……”

“守护星？”叶修趴在冷冰冰的白蛇之上——蛇是冷血动物，体温随着夜晚骤降的温度也开始下降。

“这片大陆的落日虽然很漂亮，但随之来临，接踵而至的夜晚却代表着危险和恐惧。”喻文州看着背上的幼崽，传授着这个世界的生存法则，“即使兽人依靠神智已足够强大，大陆深处还有未开化神智的野兽和无尽之海下还栖息着力量无穷的怪物有无法估计的危险——而兽人能够得以存活，正是依赖守护星的女神大人对我们的庇护。”

“是神殿图腾里的那个大姐姐吗？”叶修突地回忆起了那漫天荧光之中的神殿，神殿墙壁上被白色藤蔓遮盖住的图腾——还有那日停止的巨浪之上，无声落泪的女神。

“是啊。”喻文州轻笑，只当小孩原来的部落教导过小孩神殿之事，注意到小孩神色似乎有些不安，喻文州以为小孩是被自己的描述吓到了，不由得暗自责怪自己操之过急，他用脑袋蹭了蹭小孩的额头，安抚道，“别害怕，我们会保护你的，相信我好吗？——不会有任何属于这片大陆的危险和恐惧惊扰于你……你的一生……”

喻文州舔了舔小孩的额头。

“我发誓，将有无数的星辰守护。”

叶修抱紧了白蛇的脑袋，亲昵地闭上眼蹭了蹭——即使白蛇的身子令他感到寒冷，但他却从白蛇身上莫名感受到温暖。

“嗯。”叶修笑了起来，笑的眼睛都眯了起来，像个遗落世间的小天使。

“我相信你。”

 

【四】

怕小孩冷，喻文州特地找了皮毛厚实体温高的猫科动物花豹过来陪睡。

黄少天极其兴奋，把小孩叼回自己的巢里盖好被子，用身子把小孩圈在了怀里暖着。

叶修到不冷，但是看着黄少天的尾巴心痒痒，上手就捡到了怀里抱着。

花豹的尾巴那多敏锐啊，黄少天立刻就醒了，拿湿漉漉的鼻子蹭了蹭叶修的脸蛋，问道：“怎么了？睡不着吗？”

叶修没说话，把脸埋到黄少天的肚皮上蹭了蹭才闷闷的开口：“想叶秋……我都没跟他分开睡觉过。”

——他俩很早就分了床，但叶秋是个胆小鬼，一到晚上就哭哭啼啼拽着叶修的袖子说害怕，要哥哥带着睡。

黄少天心疼，怕小孩是想到了曾经的那些亲人，不敢说什么，就拿尾巴轻轻蹭着小孩的头顶权当安慰。

“我也想妈妈……妈妈在我离开的时候都哭出来了……”

“……也，也想爸爸……虽然爸爸好凶，但是爸爸打我都不痛的……我知道爸爸舍不得……唔……”

小孩蜷在黄少天怀里，声音有点抽抽的，眼眶红了，但是没哭：“小修不哭……我是男子汉，要保护妈妈和弟弟的，和爸爸发过誓的……不能哭……”

昨天晚上是被洪水淹了来不及想事儿就累得睡着了，今天则是因为醒来以后事儿太多小孩没来得及细想，可到了晚上，在和喻文州唠了嗑之后，真正意识到自己已经离开家人的叶修在没有人打扰思绪的夜晚，忍不住缩成了团子。

黄少天都快心疼死了，用尾巴把小孩的脑袋反复顺毛，又不敢多说话，说来说去只有两句：“乖，听话，不哭不哭，我们叶修最乖最厉害了！”和“别哭啊，叶修你看，这不还有少天哥哥么？你想爸爸妈妈就跟少天哥哥玩好不好？玩累了我们就睡觉啊，不想了，不想那些了……”

黄少天急得都想拽自己的尾巴毛来发泄了，却正好听到怀里的小孩闷闷的应了一声。

“嗯……”叶修声音闷闷的，伸手把那个急坏了的豹子抱住——他人小，双手都圈不过豹子，但可以扒拉住自己离豹子更近。

“不想了。我答应文州哥哥要相信你们的……”

叶修蹭了蹭黄少天：“少天哥哥，睡觉吧。”

黄少天心疼地拿鼻子蹭了蹭小孩的头顶，听到小孩大概是哭累了睡着以后平稳的呼吸声，忍不住用尾巴把小孩往怀里圈的更紧。

别哭啦，小家伙。

有我们呢。

 

漫天的繁星眨了眨眼睛。

守护星在天空正上方散发着灼眼的光。

——睡吧。

星星把温柔的光洒在山洞里的孩子身上。

——夜深了。

 

• 定时发送，日更补档。

• 没什么想说的，九写饿了。

• 黄少天在这之后一次都没被叶修叫过哥哥了，允（鼓掌）悲。